第30章

在库洛洛这次惩罚结束的隔天，旅团就离开了维特市。他们本来就漫无目的，全凭兴趣四处游荡，但现在因为制约的事，旅团的侧重偏向了寻找如何解开制约的方法。

一行人根据侠客找到的情报来到了西南大陆的萨耶卡国，这里近期会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据说会出现罕见的宝物。

库洛洛看了几眼，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之后这些事便全权被侠客包揽了，包括怎么抢劫、抢什么、什么时间去抢，所有的计划都有侠客拟定，而其余蜘蛛负责行动。只不过最后虽然抢回来了很多能卖钱的稀罕珠宝，但能解开制约的却一个没有，大多数有着传奇故事的宝物在还没送到库洛洛面前时就被判定成假的了。

这也基本在预测内，因此库洛洛也不感到有什么失望。他的身边照例固定跟着两名团员，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为了找到解开制约的方法，他开始逗留在大城市里的图书馆或者博物馆内。

另一边伊路米回去照常工作，因为他的工作时间和范围都不固定，如果不是和库洛洛约好的话，两人根本不会有见面的可能。但他们的联系却没断，在伊路米高频工作期间，库洛洛时不时就会接到对方电话或信息，多半都是告知惩罚之类的事情。

时间一长，他们聊天的内容从单纯的汇报工作和惩罚，变成也会涉及一些日常。打电话的时间从最开始的一分钟不到，到现在最长能说一个小时。

也不知是不是库洛洛情绪太过稳定的缘故，给予的回馈又往往很合伊路米的心意，他渐渐发现库洛洛是个十分好用的树洞，因此多数时候都是伊路米在倾诉。

库洛洛此刻就一心两用，一边翻着书，一边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伊路米说话。

“库洛洛，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没必要的幻想呢？”伊路米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就像每个普通家庭操心自己弟弟的哥哥一样，“你有什么育儿书推荐吗？”

“育儿书？”库洛洛想了想，他还真看过，在无聊的时候，便随便说了几个书名。

本来以为这事就过了，没想到两天后伊路米居然打电话来和他分享看书感悟。

“书我看完了，但不适合我们家。”伊路米说，“怎么能给小孩独自成长的空间，让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呢？这种成长的关键期，如果不控制好他的思想，很容易就会走偏的。”他的语气听起来对这本书还很不满，“作者真的养过小孩吗？对于错误的想法如果不在一开始就扼杀掉，很容易超出掌控的。小奇不需要有自己的选择，他只要遵从我和爸爸给他安排的道路就可以了。”

库洛洛：“……”

他明白伊路米的弟弟为什么会叛逆了，在这种高压和掌控欲极强的家庭中，如果不挣扎，就会被摆布成傀儡一辈子了吧。

但库洛洛也不准备纠正，伊路米想做什么都是揍敌客的家事。

“我要去举报这个作者。”伊路米作出决定。

库洛洛随口应了一声，没有作出任何评价，两人又扯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些天伊路米确实是遇到了难题，不是工作上的，而是关于他的弟弟奇??。这个孩子是揍敌客家最有潜力的小孩，只要悉心培养，一定能成为揍敌客家最强的存在。

只可惜，上天给了奇??天赋，却也给了奇??一堆多余的想法，那种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是他会失控的最大风险，如何纠正弟弟的错误成了伊路米的心头大事。

因此在完成好几个委托后，伊路米就专心地待在家里，心想着能不能趁着这段时间把眼看就要走上歧路的小奇给掰回来。

奇??如何崩溃先不说，伊路米觉得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一日中午，在餐厅用餐时，伊路米忽然起身离开，他看了马上投来目光的基裘，淡淡道：“突然有事。”

突然能有什么事？！

基裘也很不满长子的行动越来越不在她控制内，但她无法干涉，只好忍耐，顺便也把这份无处发泄的失控感移到了还能被她掌控的奇??身上。

伊路米会离开的确是有突发事件，他忽然看到天秤出现并发生了倾斜，而在此之前他没有收到库洛洛任何的预告，这是不符合常态的。

库洛洛不会失约，是出了什么事吗？必须立刻确认。

电话才响两声，那边就接了。

“我看见天秤倾斜了。”伊路米直接道，“出现什么突发的事了吗？”

“没有。”库洛洛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我什么都没做，但我猜测天秤会出现的原因是刚刚在地铁上时，我没制止有人偷钱包的行为。”

他现在的生活两点一线，在图书馆酒店或者博物馆酒店之间转悠，搭地铁成了日常。本以为不去刻意犯罪就不会有惩罚，没想到是连看见别人犯罪不阻止也会有惩罚。

那个小偷身手不算高明，从偷钱包到下车足足花了三分钟，库洛洛一般是不会管这种闲事，没想到在小偷一下车钻进人群消失后他的眼前就出现了微微倾斜的天秤。

伊路米：“……”

这确实是未曾设想过的犯罪理由。

伊路米：“看来之后看到别人犯罪也要阻止了。”

库洛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先等等看惩罚是什么吧，我这边来安排赎罪的事。”

“好。”伊路米应道。

这次的纵容犯罪库洛洛只用了三百万戒尼就摆平了，可惩罚却在第二天才姗姗来迟。

……

奇??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无法再忍受和伊路米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以前虽然也有相处，但伊路米有工作，时不时还要出差，很少会长时间待在家里。等奇??也能接委托后，他还能和伊路米轮着出差，哪怕知道伊路米有时候会跟在他背后监视他工作，但只要不正面接触，他都能当做没看见对方。甚至要是运气够好的话，最多时可以两三个月不和伊路米直面说上一句话。

哪里会像现在！


这个月才到20号，他已经和伊路米碰面四次了，如果只是见个面打声招呼或者吃个饭，甚至是抓他训练都还好，可偏偏伊路米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居然要和他聊天谈心！！

这简直比鬼故事还要可怕！

和以往一开始就直接说“小奇，你不对”或者“小奇，你不可以这样”不同，他大哥似乎真的拿出了要聊天的架势，走到他房间，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还必须也要他坐着，手还得放在膝盖上，和他面对面，眼对眼地说话。

可偏偏他大哥没有表情，语气虽然丰富但可怕程度不减，那双眼里还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小奇，你最近在做什么？”

“做任务。”小声……

“有见什么人吗？”“忘了。”

“零花钱拿去买糖了吗？”

“是……”更小声了……

“没有认识别有用心的人吧？”

“没有。”开始语气虚弱……

“你对我有不满吗？”

“没有。”

“这个家有不满吗？”

“没有。”更虚弱了……

“你有没有想说的心里话，大哥愿意听。”

“没有！”濒临崩溃！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很害怕很不高兴，你在撒谎吗？”

“%#*……”已经崩溃了！

就这么一模一样的问题，在这四次见面中，伊路米整整重复了四遍，连语气都不曾改变，奇??还适当调整了每次答话的回复，比如零花钱那一项，他就改成了“没花钱，正存起来”，试图用此来迷惑自家大哥，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没想到的是，这不仅没有让对方收敛自己的行为，反而似乎给伊路米造成了某些误解！

现在，看着第五次重新坐在自己跟前的伊路米，奇??心力交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夺门而出，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念曾经话虽然也很多，但至少懂得对方目的的大哥！

这难道是新研发的什么酷刑吗？！

耳边又开始重复已经会背了的问话流程，再听到“小奇，你对我有不满吗？”的问题后，奇??正要麻木地继续回答没有时，就看到坐在眼前的大哥脸上突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奇??：“……”

奇??：“？？！！”

大哥，他大哥居然哭了？！

奇??像是被电击了般猛地弹起，他震惊地看着伊路米，心情说不上是崩溃还是恐惧，脑子像是彻底宕机了一样，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伊路米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看着像是炸毛的猫一般的弟弟，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眼泪。

啊……惩罚来了，他想，那就不适合待在这了。

伊路米没解释自己的异常，他只是站起径直走出去，这对他来说是件小到不需要多提的事，比起这个，还是弟弟的行为更让他头疼。

“库洛洛不是说多沟通就会变好吗？”伊路米轻声嘀咕了一句，无所谓地让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流，“小奇怎么还是这样啊，是沟通次数不够多的问题吗……”

奇??：“…………”

他躲在一边，看到伊路米出去后才立刻关上了房门，生怕对方改了主意又突然回头。等受惊的心跳平静下来后，奇??才回过神来，顿时咬牙切齿他总算知道他这一个月以来的噩梦是谁造成的了！

居然是他那个男性大嫂……！

天呐，那个男人看着挺斯文温柔的，没想到心眼居然这么坏！

奇??瞬间气得不行，都不想计较为什么伊路米说一半突然流泪的这件事了，但冲出去和自家大哥叫板肯定不敢，他只好转了个弯去找二哥的麻烦。

糜稽正坐在电脑前好好地写着代码，被奇??“嘭”的开门声给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还来得及发脾气，就被一脸杀气的奇??给镇住！

“你有库洛洛的联系方式吗？”奇??问。

“库洛洛？你说大嫂啊？”糜稽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没有啊。”

“哼，那算了。”奇??气呼呼地离开。

哪怕在气头上，年幼的杀手也知道忍耐，等伊路米因为委托而离开家之后，奇??才收拾了自己的背包也跟着溜了出去！

库洛洛，这笔账我记下了！

年仅十岁的、第一次不得不逃家的奇??暗暗想到。

而另一边，就在奇??深受伊路米折磨的时候，库洛洛正坐在卧房的客厅内，仔细观察着侠客他们带回来的新物件据说拥有吞噬念力的蛊虫。

虫子被装在一个巴掌大的鲜红器皿内，感应到念后会慢慢钻出来，它没有脸，头部只有类似人类般的嘴巴，身体肥厚，有三根手指粗细。

一开始库洛洛是用念把它引了出来，它挪动的缓慢，但就在马上要接触到皮肤时，蛊虫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还没等众人有反应，它就像被吸干了一般突然僵硬弯曲，掉在了地上。

旅团众：“……”

这是怎么回事？！

但还没等他们惊讶完，下一秒，他们就看着原本面无表情看着虫子的团长，突然哭了！

和库洛洛幼时那种忍着难过，嘴唇抿紧下弯，红红的眼眶里全是泪还忍着不掉的样子不一样。现在的库洛洛毫无表情，但眼泪就像是止不住一样划过脸颊，顺着下颌滴落。

那一刻众蜘蛛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次失败居然能给库洛洛带来这么大的打击！

窝金马上安慰他，“别哭了团长！这个不行还有别的办法，我们这就去给你找！”

库洛洛：“……”

他往脸上一摸，但眼泪依旧不停，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侠客立刻反应过来，边说边看库洛洛，“窝金，别紧张，应该是惩罚。”

库洛洛又擦了擦脸，发现完全是无用功，才道：“是的。”

可场面还是安安静静，众人似乎还没从这场景里缓过来。

过一会，芬克斯才问：“团长这几天不是都在图书馆吗？没有做什么别的事吧？”

这两天跟着库洛洛的是派克和飞坦，派克看着众人，“昨天我们在地铁上看到了有人偷钱包，但没去阻止。”

众蜘蛛：“……”

侠客干笑两声，挺无语的，“看来以后团长还得阻止犯罪才行了啊。”

他们交流着，但不知为何气氛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僵硬。

库洛洛拿过玛奇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心里倒是很平静。毕竟都被惩罚过好几次了，也不是没更丢脸的时候。

只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的确很烦人。

“你们自由行动吧。”库洛洛说，声音比起平时多了点波动，“没别的事了。”

旅团的大伙答应了，但没一个人行动。

这时，库洛洛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就接起，对于伊路米每次都联系得很及时这点，库洛洛已经完全习惯了。

两人简短交流了一下，都觉得掉眼泪这种事其实挺无所谓，只是很糟心，不过好歹又摸清了一条规则。以后要是看到犯罪行为，哪怕再小也得上前阻止了。

这种被胁迫行动的感觉让库洛洛感到很不愉快，可偏偏也没什么办法。

等挂了电话后，库洛洛拿起他从图书馆带回的书回了房间内。

只是这种拼命流泪的情况是不可能看书的。

库洛洛一开始还擦擦脸，到后来完全随便了，整个人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静静地等待惩罚时间过去。

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库洛洛自己都不太记得起来，但总之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无一不是被悲伤充斥。

就这么过了四个小时惩罚才消失，库洛洛喝了口水，用手擦干净脸，重新翻开书。

必须马上找到解开制约的办法，他一刻都不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