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也想亲口告诉他吧？

　　信息量有点大，阿曼达显然一时接受不了。
　　但她只是年纪稍微小了点，不是傻子，对比一下自己接受“神明的考验”那七天时间来自于身心的双重折磨，曾经坚定的信仰有那么一丢丢动摇。
　　“不，你是魔鬼的使者，这都是你在蛊惑我亵渎神明的谎言！”阿曼达晃晃脑袋故作镇定辩解道：“至少，神赐予我的圣水很管用。
　　我总是头疼的要命，我的家人不愿意让我休息养病，为了活命我才逃跑加入借住一族。幸好在那里认识伊恩，他带我加入密灵会，否则我早就头疼死啦！”
　　姜晨觉得她很可怜，不但被生命中唯一的光背叛还因无知被邪教头子们欺骗，“阿曼达，你为此已经失去生命了，不要一错再错，否则连灵魂都会被吞噬掉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我的及时回头，我会想办法帮你。
　　只要能摆脱掉恶灵驱使，特卫队的安魂人能为你的灵魂净化，你至少还能有进入轮回的机会。可怜的孩子，你总是头疼并不是得病而是中毒了，在陶瓷工厂的工作让你接触太多铅粉导致铅中毒。
　　你牙龈上的蓝色线条就是证据。
　　密灵会那些人给你的水只是加了些止疼剂，他们知道多数加入的人都没钱看病，只要有那么一丢丢止疼剂就能缓解百分之九十的身体不适，从而让你们对神明更加信任崇拜。
　　阿曼达，你逃离家庭逃离工厂后感觉好一点，就是因为不再处于有毒环境，铅中毒没有加重恶化而已。
　　想想看，你曾经的同事、朋友是不是也有人出现头疼的毛病？他们若不及时离开工厂还会继续恶化，直到抽搐着死去。工厂老板只会给一点点抚慰金，对吗？”
　　“中毒？”阿曼达显然感到震惊。
　　她对房间已经很熟悉了，走到墙边的镜子前撩开稀疏的头发借着绯红月光照了照，看到牙龈上一条明显的蓝线。
　　密灵会成员都是没什么文化的穷苦人，精神世界贫瘠也没太大追求，对他们来说能得到肉眼可见的好处就万事大吉，上层自然也不会耗费时间去培训信仰之类的教义。
　　仅仅是口口相传再加上点“包治百病”的“神水”，足以让那些食不果腹连住的地方都要靠“借”的人群无条件又忠诚的信任了。
　　“你见过密灵会崇拜的‘神’的真面目吗？”姜晨适时发问。
　　阿曼达沉默片刻摇摇头，“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很难描述那种感觉。我觉得在接受考验最后时刻，全身乏力疼痛难受到极致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道影子来到我的床前。
　　答应伊恩代替他‘归神’的时候，他为了表示感谢特意送给我一件非常精美的刺绣睡衣，还答应一直会陪着我。
　　我当时躺在床上就穿着那件伊恩送给我最昂贵的礼物，我不确定，要知道那时候我肯定已经接近昏迷了，也可能只是个梦。
　　反正有那么一道很高的几乎顶到屋顶的影子，慢慢俯下身触摸到我的身体，凉凉的然后好像就飘起来，我知道那是神的考验，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接下来……”
　　它回忆起从床上被拖出去一直拖下楼梯，脖子被勒住的恐惧无助以及令自己感到羞愧的挣扎，没有勇气再描述下去。
　　在阿曼达心里，既然认定了信仰就应该对神忠诚，而不是面对考验却害怕的瑟瑟发抖。
　　姜晨倒是能理解，想想自己刚中诅咒第一天就浑身乏力重度感冒般的不适，她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是铅中毒得不到及时有效治疗；平时又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况更差。
　　再连续七天重度感冒状态被噩梦惊吓，恐怕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恶灵才能那么轻易就附体成功。
　　为了能让她保持怨气把恐惧传递下去，恶灵还真是用心良苦。
　　不得不说效果还真不错，至少在自己中招之前，特卫队都没有察觉到眼皮子底下还有诅咒在蔓延。
　　如果自己的猜测正确，即便是七天过去恶灵降临，它也没什么可能成功夺舍并且用恐怖手段弄死自己。姜晨倒是觉得特卫队根据线索破不了案找不到恶灵的话，倒是可以在第七天打一波伏击，只是那样阿曼达和伊恩的灵魂很有可能会被吞噬掉。
　　“你没有完成恐吓惊吓任务，你信奉的神会惩罚你吗？”姜晨好奇问道：“你们管它叫什么？总不能连个正式称呼都没有，只能叫神吧？”
　　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整齐，阿曼达转过身来看着他认真回道：“祂的尊名是‘守护神’，会长说祂是上帝派来守护我们苦命人的。所以密灵会只在穷人中间传播，那些黑心的资本家不配得到上帝怜悯，不配拥有守护神。”
　　姜晨：……
　　该说点什么才好呢，异世界的阶层确实很难打破，利用神明信仰来麻痹底层穷苦人民确实也有些用，才会给恶灵提供吞噬壮大为非作歹的温床。
　　梦境之外，小白猫埋头一阵操作猛如虎找到运行中的入侵信息，抓住以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总是这么被动的找入侵病毒也不是个事儿，我家宿主大大要陪着猫儿砸打怪升级，以后肯定要经常接触这些鬼鬼祟祟的破玩意儿，不如考虑给他安装一道防火墙百毒不侵？”绒团子歪着脑瓜看着熟睡中的宿主，暗搓搓琢磨怎么才能修改主系统里的数据库。
　　梦境中的姜晨只觉得浑身一轻松，之前的束缚感彻底消失，知道是小白猫又帮自己处理好了数据，但今天晚上没必要再严刑审讯了，他得换个套路才能问出更多线索。
　　“唔，如果是守护神的话，我想我知道它为什么会恼怒成羞非要杀死伊恩才罢手了。”
　　随口抛出去的诱饵立马奏效，阿曼达往前走了两步，嗓音颤抖问道：“什么意思？你刚才就说伊恩才是守护神的目标，还借我的手杀了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姜晨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把蜡烛点亮。
　　温暖的橘色光线冲淡些许绯红月光，他继续询问道：“你知道密灵会和大母神教合作的事情吗？你们所谓‘归神’的身体都会被大母神教回收，送去给一条大蟒蛇当做食物。
　　玛莎是大母神教的圣女，她接近伊恩就是贪图对方能够随心所欲开锁盗窃，可以提供给大母神教大量的金钱支撑；最初密灵会把伊恩发展为成员，也是图钱，顺便守护神还另有所图——两本被伊恩从图书馆盗走的古书。”
　　阿曼达显然只知道玛莎，却连密灵会如何处置“归神”的遗体都不清楚，闻言整个鬼都是懵的，本来想问一个问题，去被炸出来许多秘密。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伊恩很受欢迎，无论是女孩子们还是那些上层的管事、长老等等，都喜欢和颜悦色的跟伊恩谈一些秘密的事情。”它有些慌神，随即想起古书，“书，没错，伊恩有两本书。
　　他跟我提起过，介绍我加入密灵会的时候，他就说过当时只是想拿去估个价看能不能卖个漂亮的价格，没想到正巧问到了密灵会成员。
　　对方很识货，但拿不出什么高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条件，总之伊恩加入密灵会，还把我也引荐进去。
　　伊恩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就算是拉入伙他都不会无偿贡献出来的。
　　我懂了，是的我懂了！所以大母神教才派遣圣女来引诱他！
　　因为伊恩提供给密灵会金币，会长需要拿出相对应的价值才可以，或许是什么获得超凡能力的隐秘又或者是漂亮又听话的女孩子们。
　　大母神教提供不了更多伊恩需要的东西，就只能用玛莎当做诱饵，从他手里骗钱！”
　　阿曼达越说越兴奋，哈哈大笑起来，“看呀，你看呀，玛莎是个骗子她接近伊恩只是为了骗钱！其他女人都是被用来交换金钱的资源，只有我，只有我才是全心全意最爱他的人！
　　哈哈哈，所以伊恩是我的，永远都是，他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那两本书……简直可笑，太讽刺了！
　　它们被伊恩卖掉了，以很高的价格卖掉的。伊恩卖掉两本古书只是为了给玛莎购买更加昂贵的珠宝，项链、戒指、发卡还有那些漂亮的我叫不上名字的珠宝。
　　太可笑了，伊恩知道的话会不会很后悔？
　　我真希望他能知道这一切，不过为什么呢？守护神为什么要为了两本古书杀死他？我不能理解，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又有什么用？难道能比伊恩提供的金钱更重要吗？”
　　“杀死他当然是因为愤怒。伊恩选择将书高价售卖出去，而不是献给你们的守护神，就已经背叛了它。至于守护神为什么会因为两本古书不惜杀掉摇钱树，大概是因为那两本书与它有密切关联。”
　　姜晨听到“守护神”就隐约猜到恶灵的来历——其中一本来自于女巫家族的书里，图书馆馆长提到过，保管这本书的女巫家族在落败之前，就是靠召唤的恶灵获取无尽财富。
　　召唤而来的恶灵被称为守护神很合理，而且传播的方式又恰巧是诅咒，再次应对那本被伊恩盗走的古书上的信息，种种巧合碰撞在一起耐人寻味。
　　根据他走访查到的消息，落败的女巫家族姓琼斯，曾生活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世代以帮助他人驱逐邪祟为生，家族富足又低调。
　　大概几十年前，琼斯家族不知为何销声匿迹，生活的村落成为一片废墟。
　　图书馆馆长对琼斯家族很感兴趣，当听闻旧书市场发现一本疑似琼斯家族书籍时，不惜花费大价钱买回来。
　　然而古书里面记载的内容实在拗口难以理解，他本想上交教廷研究，没想到被伊恩偷走。但毕竟未经证实内容是否为琼斯家族的秘传，又实在找不回来“被卖掉的古书”，馆长只能吃哑巴亏拿钱了事。
　　再联系恶灵为了古书处死伊恩，线索就都串联起来了。
　　它本身作为被召唤的恶灵，除了诅咒控制人以外没有太大本事，无法强行抢夺不知被伊恩藏在哪里的古书。而偏偏书里肯定记载了如何召唤、操控、镇压甚至驱逐恶灵的方式，相当于捏住它的命脉。
　　这种东西当然要拿到手销毁掉才最安全。
　　可伊恩竟然无视“神明”的意志将书籍卖掉，换来的钱还以赠送女朋友昂贵珠宝的方式间接送给了大母神教，恶灵肯定气坏了，实在找不到古书的下落就只能杀掉伊恩来泄愤。
　　至于另一本书，内容有一些将死者怨魂制作成“灵鬼”的方法，恶灵能以诅咒的方式控制怨魂，大约也想学习更多方式来让自己制造成的怨魂有更多形态和用途。
　　现在疑惑都弄清楚了，只剩下找到密灵会将其一网打尽，避免再有无辜者被牵扯其中葬送生命喂肥两个邪恶之物。
　　阿曼达显然对书不感兴趣，表情阴恻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晨觉得梦境中动静不大制造梦境的恶灵不会一直盯着，否则刚才提到关键信息对方就应该像昨天一样掐断噩梦，让女鬼强行下线了。
　　“恶灵因为一本书不惜杀掉伊恩这棵摇钱树，足以证明这本书很重要对不对？”他继续引导道：“恰巧我知道这本书的内容，是著名的女巫琼斯家族守护的秘密，琼斯家族的故事流传广泛你或许也听到过。”
　　阿曼达回答道：“当然，我小时候睡觉前妈妈都会给我将琼斯家族的故事，传说女巫们有一个能得到无数金银珠宝的魔咒。”
　　“不，不是魔咒而是召唤恶灵。”姜晨纠正道：“确切的说是召唤一个受女巫驱使的恶灵，用于驱逐吞噬其他邪恶之物，女巫们以此赚取报酬，世代累积下巨额财富。
　　那本书里就有如何召唤、操控以及镇压、驱逐恶灵的详细方法，只是琼斯家族对如此重要的信息加了密，普通人无法通过简单的阅读获取信息。
　　你们信奉的守护神，很有可能就是召唤出来的恶灵。
　　无论它是不是琼斯家族召唤出来又失控的那个恶灵，总之应该是差不多的，所以恶灵需要那本书，它只是不想让自己有受制于人类的弱点暴露出来。
　　伊恩非但不给还高价出售，这就意味着守护神作为可以被召唤和驱逐杀死的恶灵，随时有可能被买走古书并看懂的人控制。”
　　眼看着对方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道：“阿曼达，你知道了所有隐藏的秘密，能让我把挂在树上的你放开了么？或许你想亲口把这些消息去告诉挂在阁楼里的伊恩？”
　　听到最后一句话，阿曼达的眼神顿时亮了！